我读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

黄阔登

    上初中时，帮同学搬家，同学的父亲答谢我们，送我们书。我得到一套法国作家罗曼·罗兰的小说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。它由傅雷先生翻译，有着淡茶色的封面，十分雅致。

我磕磕绊绊地读完这部书，尽管许多地方看得云里雾里，但还是被它的情节深深地震撼了。个个文字，仿似化为了串串音符，牵动着我脉搏的跳动，冲撞着我的心灵。

小说讲述了主人公约翰·克利斯朵夫在充满庸俗、倾轧的社会里的奋斗历程。克利斯朵夫的一生，是传奇的一生，挫折的一生，斗争的一生，更是树立了一个不朽的灵魂的一生。约翰·克利斯朵夫出生在德国茉茵河畔一个贫穷的音乐世家，很小就表现出了极高的音乐天赋，六岁开始在乐坛上崭露头角，十一岁时已经为宫廷乐师。他生性正直善良、坚强自尊并且始终执着追求真理和爱，因此他的成长历程充满了各种磨难。在自己的祖国，他孤独地反抗着世俗的偏见和舆论的压迫；被迫流浪异国他乡之后，他依然不屈不挠地与命运抗争。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，与法国青年诗人奥里维的友谊成了他生活中的明灯。而后来，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葛拉齐亚，则暗中帮助他的音乐让世人接受。到了晚年，他功成名就，在音乐中找到最终的平静。约翰·克利斯朵夫曾说：“我曾经奋斗，曾经痛苦，曾经流浪，曾经创作……有一天，我将为了新的战斗而再生。”最后，约翰·克利斯朵夫在临终时发出了满怀期望的呐喊：“有一天，为了新的斗争，我还会再生。”

说实在话，在接触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之前，与当时的半大小子一样，我只是喜欢看连环画。读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，不管我读懂了多少，它毕竟是我一次真正认真读完的外国长篇作品。未曾料到，少年时代结识的这部书，会一直伴我前行，甚至影响着我的人生选择。

那年，我高考失利了。正是炎热之季，我却心生凉寒。心灰意懒的我，几乎把所有的书本都送进了废品收购站。只是舍不得那套一直陪伴我的《约翰•克利斯朵夫》，于是，将它打进远行的行囊。

在远离家乡的城市打工，我看不到希望，我恨自己，恨自己不能考上一所好大学让含辛茹苦的父母脸上有光，更恨自己是书呆子，学不会工地上的技术活，只能当小工，一点工钱，自己都不够花。

我不喜欢喝酒，工友们说我是“装文雅人”，我不喜欢打牌，有人说我是“读书读坏脑袋了，玩不都不会玩”，我无言以对。深夜，我拿出《约翰•克利斯朵夫》，慢慢地品读着，用它来沉淀自己内心的浮躁和焦虑。那些话写得真好呀，“你还刚开始呢，孩子。人并不是想做什么，就能做什么的。想做是一回事，生活又是一回事。所以不要难过。最要紧的，你要晓得，是不要放弃想做，不要放弃生活。别的就由不得我们了”，“要珍重新生的一天。不要想一年后、十年以后的事情。想今天吧”，“不要空谈理论……要珍重每一天。要爱每一天，尊重每一天，千万不要糟蹋每一天，不要妨碍开花结果”……这些话，有着水晶般的光辉，真透人心底。

那些寂寞无人诉的时光里，只有《约翰•克利斯朵夫》忠实地陪伴着我。有时，我信心重燃，心想比起书中主人公克利斯朵夫的遭遇，我面前这点困境算什么呢？有时，又颓然失望：家里没背景，自己没本事，前途渺茫呀。

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，我失眠了。“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，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；真正的英雄绝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，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。所以在你战胜你外来的敌人之前，你先要战胜你内在的敌人；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，只消你能不断地自拔与更新。”这段傅雷先生为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写的序言，我不知读了多少遍，但那一夜，借着不时闪起的雷电，我读得心都在颤抖。窗外，雷电撕裂了天空，风雨大作，我的心，翻滚着，涌动着。

我连那个月的工资都没要，借钱回到老家。

参军离家时，别人都往包里塞好吃的，而我在背包里塞了两捆书，有在旧书摊收集来的复习资料，还有我的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。临别时，父亲拍拍我的肩膀，说：“孩子呀，做得好，只有书是吃不完的，看十回有十回的收获。”

新兵连训练强度大，一天下来让人筋疲力尽。当想叫苦累的时候，是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让我走进用文字构筑起来的那个特别世界里，“向前，向前，永远不要停”，它带给我的那份激动犹如盛开在夜空中的火焰，闪着猎猎亮光。我已习惯于在书中寻找一种力量的支撑。新训总结大会上，我胸脯挺得高高的，从部队领导手中接过“优秀士兵”的奖章……

我的处女作发表了，小列兵一下子成了连队的明星人物。随后，又发表好几篇文章，没过多久，我便坐着机关的吉普车去了新闻培训班。学习结束后，我被分到机关宣传部门工作，因发表稿件较多，立了功。第二年，我上了军校。

毕业工作后，遇到许多困难和坎坷，我都步步坚实地走了过来，也无数次重温《约翰•克利斯朵夫》，每次都有新的体悟，而有一点感受，却始终没变，那就是它告诉我：只在有一颗坚持不懈的心，不停下战胜困难的脚步，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很多，即使成不了让世人瞩目的大英雄，但我们至少可以做让自己骄傲的英雄！

作者：黄阔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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